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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时间:2025-11-06 02:45:02

他把白月光当缪斯,我转身封神

编辑:新月想睡觉 更新时间:2025-11-06 02:45:02
他把白月光当缪斯,我转身封神

他把白月光当缪斯,我转身封神

小说《他把白月光当缪斯,我转身封神》的主要角色是【凌修,苏念】,这是一本现代言情,大女主,追妻,爽文小说,由新晋作家“新月想睡觉”倾力打造,故事情节扣人心弦。本站无广告,欢迎阅读!本书共计13728字,1章节,更新日期为2025-11-06 02:45:02.576167。该作品目前在本网 【fujili.com】上完结。小说详情介绍:他把白月光当缪斯,我转身封神

作者:新月想睡觉 总字数:13728

类型:现代言情,大女主,追妻,爽文

他把白月光当缪斯,我转身封神_精选章节

她做了乐坛天王五年的秘密词作,用文字为他铺就王座。

他却在金曲奖的巅峰,将她写的获奖情歌献给了绯闻女友,感谢对方是他的“缪斯”。

她心如死灰,连夜解约,从此销声匿迹。三年后,她以笔名“回响”成为乐坛传奇,携一部名为《囚鸟》的音乐电影剧本回归。

剧本将他当年的薄情寡义写得淋漓尽致,而那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男主角,偏偏是他冲击国际影帝的唯一机会。

想得到角色,他必须站在全世界面前,亲口唱出那些,曾将她的心脏凌迟的字句。

1.

金曲奖颁奖典礼,灯光如昼。

“年度最佳金曲——《我的星光》,演唱者,凌修!”

山呼海啸的掌声中,凌修一身高定西装,从容起身,他享受着万众瞩目,每一步都走在光芒的中央。

后台最阴暗的角落,苏念正盯着监视器屏幕。

屏幕上,那个她爱了五年的男人,正举起那座代表着乐坛最高荣誉的奖杯。

“感谢大家,感谢我的歌迷。”凌修的声音透过音响,带着一丝性感的磁性,他顿了顿,目光穿过人海,精准地落在了台下第一排的当红小花林薇薇身上。

他的眼神瞬间化为一汪深潭,盛满了柔情。

“最后,我要特别感谢一个人。我的缪斯,林薇薇小姐。”

全场哗然,继而爆发出更热烈的尖叫,无数镜头瞬间对准了林薇薇那张惊喜又羞怯的脸。

“没有你,就没有这首《我的星光》。”凌修的声音深情款款,“这首歌的每一个字,都因你而有了灵魂。”

苏念的指尖,瞬间冰凉。

《我的星光》。

她为了这首歌,熬了整整三个通宵,喝了七杯冰美式,在堆满废稿的纸团里,一点点抠出了自己五年暗恋的心路历程。

歌里写的不是林薇薇,是她自己。

是她第一次在大学图书馆见到他时的心动,是她为了追上他的脚步、拼命学习作词的日夜,是她甘愿签下最苛刻的保密协议,藏起所有才华,只做他身边一个“生活助理”的卑微。

五年来,他所有专辑的词,都出自她手。

可他曾漫不经心地对她说:“你的词不错,但离了我的曲和我的声音,什么都不是。”

他也曾皱着眉,敲着桌子提醒她:“念念,你要认清自己的位置,影子是不能站在光里的。”

原来,她的位置,就是为他和他的“缪斯”铺就王座的枯骨。

屏幕里,林薇薇已经提着裙摆优雅上台,在一片闪光灯中,与凌修紧紧拥抱。镜头给了他们一个完美的特写,郎才女貌,天作之合。

苏念看着这一幕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。

心脏那块地方,好像被人用钝刀子反复切割,到最后,竟奇异地不疼了,只剩下一片麻木的死寂。

她没去庆功宴。

在所有人都在为天王的新巅峰狂欢时,她独自回到了那个他们共用了五年的工作室。

这里的一切都还保留着她生活的痕迹,沙发上搭着她的小毯子,桌角还放着她没喝完的半杯水。

苏念面无表情地打开电脑,找到那个名为“未来”的文件夹。

里面是她为凌修准备的,足够他再出三张专辑、再拿十年奖项的所有词作demo。

她选中,右键,永久删除。

干脆利落,没有一丝犹豫。

桌上,她只留下了一封打印好的解约函。

拖着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,苏念走入深夜的雨幕。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,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。

路过一个下水道口,她停下脚步,从口袋里拿出手机,取出那张用了五年的手机卡。

“咔嚓”一声。

塑料片应声而断,被她随手扔进了浑浊的积水中。

从今往后,苏念死了。

凌修的世界里,再也不会有这个人。

2.

三年后。

录音棚里,凌修一把扯下监听耳机,狠狠砸在调音台上。

“垃圾!写的都是些什么垃圾!”

新专辑的DEMO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,旋律空洞,歌词乏味,像一具没有灵魂的骨架。

经纪人王哥推门进来,看着他暴怒的样子,叹了口气,把手里的平板递过去。

“别砸了,祖宗。你再看看这个,‘回响’又出新歌了,一个十八线小歌手,直接空降热搜第一。”

凌修烦躁地划开屏幕。

三年来,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灵气,再也写不出一首能打动人的曲子。粉丝从期待到失望,再到如今公开质疑他江郎才尽,是不是离了谁就不会写歌了。

而与此同时,乐坛凭空杀出一个笔名为“回响”的神秘词人。

从不露面,出手即王炸。

歌词字字诛心,句句带血,无论是爱恨嗔痴,都能精准地刺入听众最柔软的地方。他捧红的新人,个个都成了当红炸子鸡。

圈内早已为“回响”的词作开出了一字千金的天价,可偏偏,所有顶级公司都递过橄榄枝,唯独凌修的公司,发出的所有邀约都石沉大海,连个回信都没有。

王哥愁得头发都快薅秃了:“你说这‘回响’是不是跟我们有仇?我托人去问,人家团队就一句话,‘凌修老师的公司,不合作’。你说这叫什么事!”

凌修的脸色更加难看。

他疯狂地找了苏念三年,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脉,却查不到任何踪迹。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,只留给他一个事业急速下滑的烂摊子。

“行了,别提了。”凌修不耐烦地打断。

“不提不行啊!”王哥把另一条新闻顶到他面前,语气是压抑不住的激动,“救命稻草来了!国际大导陈安,要拍一部叫《囚鸟》的音乐电影,冲着三大电影节去的!点名要‘回响’做总编剧和音乐总监!”

凌修的目光终于被吸引。

“《囚鸟》的男主角,一个集天赋、偏执、悲剧于一身的天才音乐家,这个角色要是拿下来,别说国内的瓶颈,国际影帝都有可能!”

王哥搓着手,脸上肥肉都挤在了一起,“我已经托了九九八十一层关系,差点给‘回响’团队的助理跪下,才求来一个试镜名额……不,连试镜都不算,是参加剧本围读会的机会。”

曾几何时,他凌修何须去求一个角色。

可现在,这确实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。

在焦灼地等待了数周后,一封制作精良的邀请函终于送到了凌修手上。

黑色的信封,烫金的字体,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郑重。

凌修打开信封,抽出邀请函,目光落在末尾。

那是一行手写的小字,笔锋锐利,力透纸背。

“凌修先生,有些回响,终将震耳欲聋。期待您的演绎。”

凌修盯着那行字,指尖莫名发冷。

回响……回响……

他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,心脏猛地一缩。

一个被他亲手埋葬了三年的名字,毫无征兆地,伴随着一股强烈的不安,浮上了心头。

3.

剧本围读会的会议室里,冷气开得有些足。

国际大导陈安坐在主位旁,正低头翻着资料。他身边,是靠着资本硬塞进剧组的女主角林薇薇,她今天打扮得格外精致,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,但频频看向门口的眼神还是暴露了她的急切。

凌修在经纪人王哥的簇拥下走进来时,主创团队基本已经到齐。他一眼就看到了主位上那个空着的座位,桌上的名牌用漂亮的艺术字写着——回响。

王哥在他耳边小声提醒:“祖宗,待会儿态度好点,这位可是咱们的财神爷。”

凌修扯了扯嘴角,找了个位置坐下,环顾四周,都是圈内有头有脸的人物,却都在等这一个还没露面的编剧。他等了快十分钟,耐心告罄,忍不住低声对王哥说:“架子真大,希望他的剧本配得上他的脾气。”

话音刚落。

“吱呀——”

会议室的门被推开。

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去。

一个女人走了进来。她身着一套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,长发束在脑后,显得干练又疏离。一副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她半张脸,只露出线条紧致的下颌和一抹冷色的红唇。

高跟鞋踩在地板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,不疾不徐,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跳上。

女人走到主位前,站定,摘下墨镜。

她抬眼,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,最后淡淡开口:“大家好,我是《囚鸟》的编剧,回响。”

轰——!

凌修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。

那张脸……

那张他找了三年,午夜梦回肖想了无数遍的脸,此刻正清晰地、冷漠地呈现在他眼前。

是苏念。

他手里的矿泉水瓶没拿稳,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滚了几圈,停在桌脚。可他浑然不觉,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冲上头顶,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。

回响……原来是这个回响。

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,随即响起一片细微的倒吸冷气声。

传说中一字千金、神秘莫测的乐坛传奇“回响”,竟然是天王凌修那个不起眼的前助理?!

林薇薇脸上的血色“唰”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,她放在桌下的手,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里。

而始作俑者苏念,却像没事人一样。

她的目光从凌修那张失魂落魄的脸上掠过,没有半分停留,仿佛只是在看一把椅子,一个无关紧要的摆设。

她径直在主位坐下,将手里的文件放在桌上,发出“啪”的一声轻响。

“时间宝贵,开始吧。”

助理立刻将打印好的剧本分发下去。

凌修机械地接过,指尖触到纸张,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不成样子。他低下头,翻开第一页。

《囚鸟》故事梗概:

天才音乐家顾影,在成名前窃取了其影子爱人、词作人“林鸟”的全部才华与人生,将她囚禁于无光之地。他踏着她的血肉登上王座,享受着不属于自己的荣光,最终被反噬,亲手将自己送入牢笼,自食恶果。

每一个字,都像淬了毒的针,狠狠扎进凌修的眼球。

窃取、影子爱人、囚禁、自食恶果……

这哪里是剧本,这分明就是一封迟到了三年的,泣血的判决书。

“好了。”导演陈安清了清嗓子,他锐利的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,最后落在凌修身上,“凌修,林薇薇,我们从第一幕开始。”

他顿了顿,语气平淡地发出指令。

“凌修,你的第一句台词是——‘你的存在,就是为了成就我。’”

4.

“你的存在,就是为了成就我。”

这句台词,像一枚生锈的钉子,穿过三年的时光,精准地钉回了凌修的耳膜。

整个会议室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。

所有人的目光,或好奇,或探究,或幸灾乐祸,全都黏在了凌修的身上。

王哥在旁边急得脑门冒汗,恨不得扑上去替他念了。

林薇薇更是如坐针毡。她飞快地扫了一眼自己的剧本,那个被命名为“虚伪缪斯”的角色,台词句句都在扒她的皮。她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,却都被导演陈安那不带任何温度的眼神给压了回去。

凌修的喉咙干得像要冒烟,他握着剧本的手指收紧,纸张被捏出了狼狈的褶皱。他抬起头,越过长长的会议桌,看向苏念。

他的眼里有震惊,有痛苦,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。

他希望看到什么?

看到她哪怕一丝一毫的动容,看到她眼底残存的旧情。

可他什么都没看到。

苏念只是平静地看着他,然后抬手,用指尖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桌面。

“笃,笃,笃。”

声音不大,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。

“凌老师。”她开口,声音清冷,公事公办,“如果您演不了,门外有很多演员在排队等着这个机会。我们剧组不缺一个男主角,只缺一个能把‘顾影’这个角色,活生生撕开给观众看的人。”

不缺男主角。

这句话,比剧本上任何一句台词都更刺骨,精准地戳穿了凌修此刻所有的骄傲和不堪。

他引以为傲的事业,他梦寐以求的角色,现在,都握在这个他曾经弃如敝屣的女人手里。

他还有得选吗?

凌修缓缓闭上眼,再睁开时,眼底只剩一片屈辱的死灰。

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,从牙缝里挤出了那句话。

“……你的存在,就是为了成就我。”

屈辱的闸门一旦打开,洪水便再也无法阻挡。

围读会继续。

“别妄想了,影子怎么能站在光里?”

“没有我,你的那些文字一文不值!”

一句句他曾说过的混账话,被他用自己的声音,在众人面前重现。他不是在演,他是在重温自己的罪行。痛苦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,越收越紧,额角的青筋一根根暴起,汗水浸湿了后背。

“好!太好了!”

导演陈安忽然一拍大腿,满眼都是对凌修的赞赏,“看看!什么叫入木三分!痛苦、挣扎、自负又脆弱!凌修,你就是顾影!”

这句赞美,对凌修而言,是比任何羞辱都更响亮的耳光。

围读会结束,凌修失魂落魄,像个被抽走了魂的木偶。他看着苏念收拾好文件,和陈安导演低声交谈了几句,然后转身朝外走去。

他再也忍不住,大步追了上去,在无人的走廊拐角处堵住了她。

“苏念!”他声音嘶哑,像破旧的风箱,“你到底想怎么样?报复我?”

苏念终于正眼看他。

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眼睛里,此刻什么都没有。没有爱,也没有恨,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。

她一言不发,只是从文件袋里抽出一页纸,递到他面前。

凌修颤抖着手接过。

那不是剧本,只是一张单薄的纸。

最上方,是下一场重头戏的标题——

《金曲奖之夜的交易》。

标题之下,是一行黑色的、冰冷的小字,清晰地描述了男主角顾影,如何在颁奖礼前夜,为了一个价值上亿的商业代言,与“缪斯”背后的家族达成协议,承诺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公开示爱,以此换取商业帝国的入场券。

而代价,是彻底推开那个真正爱他、成就他的女人。

凌修的瞳孔骤然紧缩,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住。

原来,当年的真相,比他记忆中的更加肮脏、更加不堪。

而现在,苏念要他,把这份他自己亲手犯下的、最卑劣的罪行,演给全世界看。

5.

《囚鸟》的首次新闻发布会,全程直播,现场闪光灯亮得能晃瞎人眼。

媒体席上,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,所有长枪短炮都对准了台上并排而坐的三个人——凌修,苏念,以及夹在中间、坐立难安的林薇薇。

“回响老师,请问您曾是凌天王的助理,这段经历对您创作《囚鸟》有什么启发吗?”一个记者抢到了话筒,问题尖锐直接。

苏念拿起话筒,神色淡然:“每一段工作经历都是宝贵的财富,仅此而已。”

滴水不漏的回答让记者无缝可钻,于是炮火立刻转向了凌修。

“凌天王,您以前知道苏念小姐这么有才华吗?让她当助理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?”

凌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握着话筒的手指收紧。他能怎么说?说他知道,但视而不见?还是说他蠢到根本没发现?

他僵在原地,大脑一片空白。

一旁的苏念仿佛没看到他的窘迫,对着主持人微微颔首,示意可以进行下一个环节了。

主持人立刻会意:“好了各位媒体朋友,提问环节先到这里。接下来,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,有请凌修,为我们现场演唱电影的推广曲——《无声》!词作者,正是我们的总编剧,回响老师!”

音乐声缓缓响起。

凌修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已强行进入了状态。他是天王,舞台是他的领地,这是他最后的尊严。

他拿起话“喂,喂喂喂?”

“你将我的心声,变成你的掌声……”

第一句歌词唱出的瞬间,凌修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。

这是苏念的声音,这是她曾经的呐喊。

“在万人中央,独留我失声……”

聚光灯灼热地打在他身上,台下是无数双期待的眼睛。他想起金曲奖那晚,他站在同样耀眼的光里,而她,就站在无人看见的黑暗角落,独自失声。

“我的名字,被你藏进阴影,我的心跳,为你谱曲共鸣……”

每一个字,都化作一帧帧回忆的画面,在他脑海里疯狂闪回。

是她熬夜写词后趴在桌上熟睡的侧脸。

是他不耐烦地挥手说“这些事你处理就好”。

是他将她呕心沥血的作品,轻飘飘地冠在另一个女人头上。

原来,她什么都知道。

原来,她把所有的痛苦,都写进了这首歌里,然后让他,亲口唱给全世界听。

这是怎样一种残忍的惩罚。

唱到副歌最高潮的部分,凌修的情绪彻底决堤。一个音节卡在喉咙里,再也发不出来。他死死攥着话筒,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,一滴滚烫的眼泪毫无征兆地砸落,顺着脸颊的轮廓,在镜头的高清特写下,划出一道狼狈的水痕。

直播间的弹幕疯了。

【卧槽!唱哭了!凌修唱哭了!】

【天啊,这代入感绝了!他就是顾影本人吧!光听歌我就已经心碎了!】

【这演技,这唱功,影帝预定!《囚鸟》搞快点!】

#凌修唱哭#的词条,以火箭般的速度冲上热搜第一。

粉丝和路人都在为他“入木三分的共情能力”而狂欢,无人知晓,那不是演技,是他迟到了三年的,一场真实的忏悔。

台下,苏念静静地看着屏幕上那个崩溃的男人,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。

他的痛苦,她早已在三年前那个冰冷的雨夜,独自品尝了千百遍。现在,不过是让他也尝尝万分之一的滋味而已。

发布会后半段,记者们的问题全都砸向了脸色煞白的林薇薇。

“林小姐,请问您对《无声》这首歌怎么看?您还是凌修先生的缪斯吗?”

林薇薇张了张嘴,一个字都说不出来,只能在经纪人的掩护下,仓皇逃离。

发布会结束,天色渐晚,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。

凌修像一具行尸走肉,不顾王哥的阻拦,冲进停车场,一把拦在了苏念的车前。

冰冷的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昂贵的西装,他狼狈地拍打着车窗,声音嘶哑地哀求:“念念!苏念!你开门!”

“别这样对我,也别这样对你自己,好不好?”

车窗内的苏念,连头都没回。

她只是淡淡地对司机说了一句:“开车。”

黑色的保姆车缓缓启动,无情地绕开了他。

车窗玻璃隔绝了凌修那张痛苦绝望的脸,苏念只是抬手,按下了上升键。

随着车窗的缝隙一点点合拢,那个男人的身影,连同他廉价的哀求,被彻底关在了她的世界之外。

6.

发布会第二天,网络上掀起了滔天巨浪。

一夜之间,无数营销号和论坛里都冒出了所谓的“深度爆料”,标题一个比一个耸人听闻。

《扒一扒心机前任苏念:从卑微助理到复仇编剧的蛇蝎之路!》

《<囚鸟>不是作品,是她因爱生恨,公报私仇的工具!》

文章写得声情并茂,将苏念塑造成一个求爱不得、心理扭曲,处心积虑利用剧本毁掉前老板的“疯女人”。

不明真相的凌修粉丝被彻底点燃,疯了一样涌入苏念作为编剧新开的社交账号。

“贱人!离我们哥哥远一点!”

“躲在背后搞这些阴险手段,恶不恶心?!”

“万人血书求《囚鸟》剧组换掉这个毒妇编剧!”

污言秽语,不堪入目。

苏念的助理小李气得脸都白了,举着手机的手不住发抖:“念念姐,这帮人太过分了!我们要不要发个声明?”

苏念的目光甚至没从第二天的拍摄通告上移开,只是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
“让他们骂。”她翻过一页纸,“免费的热度,不要白不要。你把这些水军公司和带头账号的证据都存好,记在林薇薇的账上就行。”

小李一愣,看着苏念那张波澜不惊的脸,心里的火气莫名就消了。

他懂了,他老板压根就没把这当回事。

片场,林薇薇的报复来得更加直接。

今天拍的是一场她的独角戏,演的是“虚伪缪斯”在谎言被揭穿前夜的恐慌与不安。

“卡!”

导演陈安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。

这已经是林薇薇第十七次NG了。

“林薇薇,你在干什么?台词是‘我偷了他的人生’,不是‘我只是借用了他的光’!剧本上哪个字你不认识?”

林薇薇攥着剧本,委屈地红了眼圈:“导演,我觉得这么改,人物会更丰满一点,更有挣扎感……”

“我不需要你觉得!”陈安直接把手里的对讲机摔在桌上,巨大的声响让整个片场鸦雀无声,“我的剧本,一个字都不许改!你要是演不了,现在就给我滚蛋!外面想演这个角色的女演员,能从这里排到三环外!”

林薇薇的脸,瞬间惨白如纸。

她没想到,陈安竟然会当着所有人的面,一点情面都不给她留。

就在这时,凌修的手机震动了一下,是王哥发来的消息,附上了网上那些不堪入目的截图。

凌修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。

他没有理会现场的闹剧,径直走到一边,拨通了林薇薇的电话。

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,林薇薇的声音带着哭腔:“阿修……”

“林薇薇。”凌修的声音冷得像冰,“我警告你,收起你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。网上的事,我给你二十四小时处理干净。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再敢动她一下,”凌修打断她,一字一顿,“我不但让你在圈子里混不下去,我还会让你家投进来的钱,一分都拿不回去。”

说完,他直接挂了电话。

随后,他登录了自己许久不用的微博账号,言简意赅地发了一句。

【凌修V:专注作品,请勿打扰创作者。】

一石激起千层浪。

粉丝们懵了,正主亲自下场,这是在维护那个“心机前任”?

而苏念,对这一切仿佛毫无察觉。凌修的维护,她不需要,也不稀罕。

她早已不是三年前那个需要依附别人生存的藤蔓。

林薇薇被陈安当众训斥,又被凌修私下警告,彻底陷入了绝境。

她坐在保姆车里,看着网上因为凌修的发声而开始反转的舆论,一张漂亮的脸蛋扭曲得有些狰狞。

不行,她不能就这么输了。

她抓起手机,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,那是圈内最臭名昭著的狗仔。

“喂,王哥吗?我手里有个关于‘回响’的猛料,独家的。”

“哦?”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提起了兴趣。

林薇薇看着窗外苏念冷静指挥现场的背影,嘴角勾起一抹怨毒的笑。

“她早年的作品,涉嫌抄袭。”

7.

凌修把自己关在酒店房间里,整整两天。

他没去片场,王哥替他请了病假,电话打到快要爆炸,他一个都没接。

他疯了一样派人去查,查苏念消失的那三年,到底去了哪里,经历了什么。

他需要一个理由,一个能让他理解眼前这一切的理由。

第三天傍晚,一份薄薄的加密文件发到了他的私人邮箱。

凌修点开,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,烫在他的视网膜上。

苏念离开他之后,身无分文。

银行卡里的余额,只有三位数。

她没有回老家,一个人躲在离这个城市最远的一个沿海小镇,租了一间不见天日的地下室。

文件里附了一张医院的诊断证明:重度抑郁,伴随严重营养不良。

时间,是她离开后的第二个月。

凌修的手开始抖。

他继续往下看,看到了一个词条:变卖。

为了支付医药费和房租,她卖掉了自己唯一值钱的东西——一座她大三那年,匿名获得的小型文学奖奖杯。

文件下面附了交易记录和那个买家的联系方式。

凌修像被抽走了魂,机械地拨通了那个号码。半小时后,他见到了那个买家,一个文质彬彬的大学教授。

教授把那个落了点灰的奖杯从书柜里拿出来,递给他。

很轻,廉价的镀金材质,和他书房里那些金曲奖奖杯的厚重感完全不同。

凌修接过来,指尖触到了底座上刻着的一行小字。

“致无名宇宙里的每一颗星辰。”

轰的一声,凌修的耳边只剩下嗡鸣。

他想起来了。

那年苏念拿到这个奖,眼睛亮晶晶地跑来跟他分享喜悦,说自己以后想写很多很多故事,给那些不被看见的人。

他当时是怎么说的?

他靠在沙发上,漫不经心地翻着音乐杂志,嗤笑了一声。

“不切实际。写几句酸词还行,真当自己是作家了?”

心,像是被一只手活生生掏出来,又被狠狠碾碎。

他花了大价钱,把奖杯买了回来。

从那天起,凌修开始了一种近乎偏执的补偿。

他匿名叫人给苏念的剧组送去顶级的燕窝海参,几万块一盒的那种。

他派助理跑遍全城,买下了她曾经提过一次的绝版诗集。

深夜,他甚至会把车停在苏念公寓的楼下,不开灯,就那么坐着,像个见不得光的偷窥者,一守就是一夜。

可这些东西,苏念一件都没收。

几天后,苏念的助理小李,一个看起来刚毕业的年轻人,抱着一个巨大的纸箱,面无表情地出现在凌修的休息室门口。

“凌先生。”小李把箱子往地上一放,里面是他送去的那些昂贵补品。

“念念姐让我把东西还给您。”

凌修脸色苍白:“她……她说什么了?”

小李推了推眼镜,一字不差地复述:“念念姐说,凌先生,你的深情和你的凉薄一样,都很多余。”

多余。

这两个字,比任何一句辱骂都来得更诛心。

凌修僵在原地,眼睁睁看着小李抱着箱子,转身离去。

回到片场,恰好要拍一场回忆戏。

美术组按照苏念的要求,一比一复刻了他们当年住过的那个小出租屋。

狭窄的客厅,掉漆的茶几,阳台上晾着白衬衫,一切都和记忆里一模一样。

凌修踏进去的瞬间,整个人都定住了。

他仿佛看到苏念系着围裙从厨房里探出头,笑着喊他吃饭。

导演喊了“action”。

凌修需要念出那句台词:“你以为我爱你吗?我只是需要你的才华。”

可他张着嘴,一个字都发不出来,眼眶却先红了。

镜头前,他这个坐拥亿万粉丝的天王,像个无助的孩子,毫无预兆地崩溃,蹲在地上,肩膀剧烈地抖动,发出压抑的、野兽般的呜咽。

导演陈安没有喊卡,反而对摄影师做了个手势,给了他一个长长的特写。

一条过。

所有人都以为他演技大爆发,只有凌修自己知道,那不是演。

拍摄结束,夜色已深。

凌修失魂落魄地坐在角落,看到导演陈安拿着一件厚实的外套,走到了正在和灯光师说话的苏念身边。

“夜里降温了,披上。”陈安的声音很温和,自然地将外套搭在苏念肩上,“刚才那场戏,凌修能有那样的爆发力,你是第一功臣。”

苏念没有拒绝,只是侧头对他说了句“谢谢”,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。

那一幕,和谐又温暖。

却像一根毒刺,狠狠扎进了凌修的眼睛里。

嫉妒的火焰从他心底烧起来,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焚毁。他死死攥着拳,看着那个男人站在本该属于他的位置上,看着苏念对他露出自己再也得不到的、柔和的表情。

就在这时,他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。

王哥发了十几条消息,最后一条是红色的加粗感叹号。

【出大事了!林薇薇那个蠢货找狗仔爆料,说回响抄袭!现在全网都炸了!!!】

8.

“回响抄袭”四个字,像一颗深水炸弹,在凌晨引爆了整个互联网。

林薇薇找的狗仔团队极其专业,他们做了一张长图,将苏念早期匿名卖给几个小歌手的歌词,和圈内另外几首小有名气的歌做了对比。

几句意象相似的词,被红圈刻意标出,营造出一种“铁证如山”的假象。

一夜之间,风向彻底逆转。

《囚鸟》的投资方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来,语气从质询变成了施压。剧组内部也人心惶惶。

凌修看到新闻时,正坐在保姆车里,手里还攥着那座被他买回来的、廉价的奖杯。

嫉妒和悔恨烧灼了一夜的神经,在看到“抄袭”两个字的瞬间,尽数化为滔天的怒火。

别人不认得,他怎么会不认得!

那首《萤火》,是苏念大学时写的,卖给一个地下乐队只换了五百块钱,她还为此高兴了很久。

还有那首《孤岛》,是他某次重感冒,苏念在旁边照顾他时,随手写在便签纸上的。

这些所谓的“抄袭”作品,时间线都远远早于那些“被抄袭”的歌!

“王哥!”凌修的声音是从胸腔里压出来的,带着一种暴风雨前的平静,“联系公关,租最好的场地,我要开记者会。”

王哥正在旁边急得团团转,闻言差点跳起来:“我的祖宗!你疯了?现在全网都在骂她,你跳出去是想被一起活埋吗?投资方那边已经快炸了!”

“我不管!”凌修一把将奖杯砸在座位上,双眼赤红,“那些歌是她写的!我能证明!”

他要告诉所有人,她有多好,她受了多少委屈。

他要亲手把她从泥潭里拉出来。

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。

就在凌修的车子调转方向,准备冲向公关公司时,王哥的手机突然“叮”地一声,弹出一条特别关注的推送。

王哥下意识点开,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
“祖……祖宗……”他把手机颤颤巍巍地递到凌修面前,“你……你先看看这个。”

凌修不耐烦地夺过手机。

屏幕上,是“回响工作室”官博在五分钟前发布的一条长微博。

没有煽情的文字,没有愤怒的控诉。

只有一张张高清扫描图。

第一张,是苏念当年与那些小歌手、小乐队签订的词作版权转让合同,每一份合同上,创作日期都清晰地用红框标出。

第二张,是她当年记录灵感的笔记本,上面有那些歌词的完整创作心路,涂涂改改的痕迹,甚至还有风干的咖啡渍。每一页的右下角,都有着清晰无比的时间戳。

证据链条完美闭环,无可辩驳。

这条微博发出的瞬间,整个舆论场死寂了三秒,然后彻底反噬。

【卧槽!反转了!原来回响才是原创!】

【这脸打得……我隔着屏幕都觉得疼!那几个二线歌手才是抄袭狗啊!】

【林薇薇呢?那个爆料的狗仔呢?出来挨打!】

还没等网友的键盘冒烟。

“回响工作室”的官博,慢悠悠地发出了第二条微博。

这次,是一段音频。

林薇薇那把娇滴滴的、极具辨识度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:“王哥,价钱好说,务必把‘回响抄袭’这个词条给我刷上热搜第一……对,就说她因爱生恨,公报私仇……”

录音不长,但每一秒都是绝杀。

如果说之前的合同是绝地反击,那这段录音,就是直接把林薇薇钉死在了耻辱柱上,连翻身的机会都没留。

#林薇薇买水军陷害回响#

#回响工作室教科书式反黑#

两个词条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,血洗了热搜榜。

紧接着,导演陈安的微博更新了。

【陈安V:《囚鸟》剧组即日起与林薇薇女士解除所有合作。剧组的底线,是作品,更是人品。】

凌修正襟危坐,准备奔赴战场的英雄,还没来得及拔剑,就发现战斗已经结束了。

一场足以毁掉一个创作者的弥天大祸,被苏念用一种近乎冷酷的、精准高效的方式,在短短十分钟内,彻底解决。

她甚至还顺手,帮自己的作品完成了一次史无前例的国民级预热。

凌修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上,苏念工作室那条冷静克制的微博,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。

他想做她的英雄。

可她,根本不需要。

他的挺身而出,他的怒火,他那点可怜的、想要弥补的决心,再一次,变得无比多余。

9.

林薇薇被开除得干脆利落,连带着她背后那点可怜的投资也被陈安导演毫不留情地踢了出去。

剧组里人心惶惶,都以为要停摆一阵。没想到第二天,陈安就带来一个新演员。

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演员,叫孟佳,瘦,高,眼神里有股劲儿。

有人在底下窃窃私语,说陈安疯了,放着那么多流量小花不用,找个十八线来挑大梁。

结果试戏第一场,就是“虚伪缪斯”人设崩塌后,独自在化妆间崩溃的戏。

孟佳只对着镜子坐了三秒,眼泪就毫无预兆地滚下来,不是嚎啕大哭,而是一种无声的、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绝望和恐惧,她对着镜中的自己,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。

“卡!”陈安一拍监视器,“好!”

整个片场,鸦雀无声。

苏念的助理小李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,小声对苏念嘀咕:“念念姐,这……这才叫演员啊,上一个纯属演艺圈行为艺术家。”

苏念没说话,只是看着监视器里孟佳那张充满故事的脸,嘴角微微扬了一下。

风波过后,剧组的拍摄进度反而快得惊人。

那天收工早,苏念一个人去了酒店顶楼的天台。夜风吹散了白日片场的嘈杂,城市的万家灯火在脚下铺陈开来,像一片沉默的星海。

“在想什么?”

陈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他递过来一罐温热的牛奶。

苏念接过,说了声谢谢。

“在想《囚鸟》的结局。”

陈安在她身边站定,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远方:“我倒觉得,你的故事才刚刚开始。”

他顿了顿,语气认真:“苏念,我欣赏你的才行,更心疼你的过往。我不想成为你的光,这世界上也没有谁能成为谁的光。”

他转过头,目光清澈而真诚。

“我只想陪你一起,走进阳光里。”

苏念的心脏,像是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碰了一下。三年来,她用冰冷的铠甲将自己层层包裹,这是第一次,有人试图看穿铠甲,而不是赞美铠甲的坚硬。

她沉默了很久,久到陈安以为自己唐突了。

她才低声说:“陈导,谢谢。但我身上背着一座坟,在把里面的人彻底埋葬之前,我走不进任何地方。”

她没有答应,但也没有拒绝。

而这一幕,被不远处安全通道门口的阴影里,站着的一个男人,尽收眼底。

凌修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。

他看到陈安为她披上外套,看到他们并肩而立,看到苏念的侧脸在夜色中,有了一丝他从未见过的柔和。

他不需要听清他们在说什么。

那画面本身,就是对他最凌厉的审判。

嫉妒?不,已经不是了。

那是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、彻头彻尾的绝望。他终于清晰地意识到,苏念的世界,真的,不再需要他了。她有了新的、更好的风景,而他,只是她身后一道正在被时间抹去的、肮脏的旧疤。

他退回阴影里,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,胸膛里翻滚着毁灭一切的疯狂。

他决定用最极端的方式,来完成这场迟到的赎罪。

第二天,苏念在自己的编剧工作室里见到了凌修。

他像是几天没合眼,眼下是浓重的青黑,胡茬冒了出来,整个人憔悴得脱了形,再没有半分天王巨星的光彩。

“最后一场戏,”他声音嘶哑,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,“我想改一下。”

苏念神色不动:“理由。”

“我想加一段独白。”凌修的拳头在身侧攥紧,“一段……完全属于顾影,也完全属于我的独白。”

苏念看着他,看着这个被她亲手从神坛上拽下来,摔得浑身是伤的男人。

她沉默了很久。

最终,她点了点头。

“可以。”

在凌修眼中迸发出一丝光亮的瞬间,她又冷冷地补充了一句。

“但凌修,这是你的独角戏,与我无关。”

电影的最后一场戏,也是全片的杀青戏,即将开拍。

片场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,所有人都知道,这场戏,将决定《囚鸟》的最终高度。

而凌修,将在这场戏里,完成他最后的献祭。

10.

废弃的剧场里,只打了一束追光。

空气中浮着一层肉眼可见的尘埃,在光柱里缓缓浮动,像一场无声的雪。

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
这是《囚鸟》的最后一场戏。

“Action!”

陈安的声音透过对讲机,在空旷的剧场里响起,带着一丝回音。

聚光灯下,凌修的身形显得单薄又孤寂。他抱着吉他,对着台下空无一人的红色座椅,缓缓拨动了琴弦。

那是电影的最后一首歌,没有歌名,只有一段绝望的旋律。

他的嗓音嘶哑,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从胸膛里撕扯出来的,带着血腥气。那不是表演,那是献祭。

他将一个天才音乐家最后的疯狂、悔恨与崩塌,演绎得淋漓尽致。

监视器后,苏念的助理小李看得眼眶发红,小声对旁边的场务说:“这哥们是真不要命了啊,拍完这部戏得去看心理医生吧。”

苏念的目光锁定在屏幕上,那张她曾无比熟悉的脸,此刻扭曲成一个痛苦的符号。

一曲终了。

按照剧本,凌修应该力竭倒地,镜头会从高空俯拍他,像一只折翼的鸟,在舞台中央彻底死去。

可他没有。

他扔掉吉他,踉跄着,一步步走向舞台的最前端。

摄影师愣了一下,下意识地看向导演。

陈安坐在监视器前,一动不动,只用眼神示意他,跟上。

凌修的目光穿透了冰冷的镜头,像是穿过了三年的时光,精准地落在了监视器后的苏念身上。

他笑了,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
“我以为……我才是光。”

他开始说话,声音不大,却通过胸口的麦克风,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机里。

“我以为我的王座,是我自己挣来的……我错了。”

“我才是那只囚鸟,亲手折断了为我歌唱的飞鸟的翅膀,还愚蠢地以为,那片最美的羽毛,是我自己的勋章。”

剧组彻底安静了。

所有人都意识到,他脱稿了。

副导演焦急地看向陈安,用口型问:“导演,要不要卡?”

陈安抬起一只手,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,眼睛死死盯着屏幕里那张崩溃的脸。

这是艺术。

凌修的眼泪混着汗水,从下颌滴落。

“我把她的心声,变成了我的掌声。我告诉她,影子,不配站在光里。”

“我错了……”

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对着镜头,也对着镜头后的那个人,说出了那个名字。

“苏念。”

轰。

这两个字,比任何台词都更具爆炸性。

这不再是顾影的独白,这是凌修的忏悔。

“我不是在演戏……我爱你。”

他哭得像个孩子,毫无形象可言,将自己所有的不堪与悔恨,赤裸裸地剖开在全世界面前。

“从始至终,我只爱过你。”

“只是我明白得,太晚了……”

监视器后,苏念站着,一动不动。

一滴液体,毫无征兆地从她眼角滑落,砸在冰冷的监视器外壳上,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响。

不是滚烫的,是冰凉的。

为那段死去的、纯粹的爱,为那个在无数个深夜为他熬干心血的自己,举行一场最后的葬礼。

舞台上,凌修说完最后一句,身体晃了晃,终于支撑不住,直挺挺地向后倒去,重重地摔在地上,激起一片尘埃。

死寂。

长久的死寂之后,陈安的声音终于响起,平静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
“卡!”

“《囚鸟》,杀青。”

11.

杀青宴当晚,一段七分钟的高清视频,从一个无法追踪的海外IP地址,被扔进了互联网的海洋。

没有标题,没有前缀,只有一个文件名:《囚鸟》未公开片段.mov。

视频里,是凌修在废弃剧场那场惊心动魄的真实告白。

起初,只是小范围传播。

“这演技炸了!是正片片段吗?”

“不对啊,他喊的是苏念的名字!”

三十分钟后,有人扒出了苏念和凌修的过往,将金曲奖事件和《囚鸟》的情节梗概并列到一起。

真相,像被点燃的引线,瞬间引爆了整个舆论场。

原来,《囚鸟》的故事,是真的。

原来,那首唱哭全网的《无声》,不是共情,是忏悔。

原来,天王凌修的王座之下,真的埋着一具为他耗尽心血的枯骨。

微博服务器不出意料地瘫痪了。

苏念的助理小李,抱着平板电脑冲进她的房间,激动得脸颊通红:“念念姐!陈导这招也太狠了!这叫什么?这叫艺术来源于生活,最后再用艺术把生活锤死!”

苏念正在看一份新的剧本大纲,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:“把窗户关好,外面狗仔多。”

“哦哦!”小李手脚麻利地关窗拉帘,嘴里还不停,“现在凌修的粉丝后援会已经就地解散了,超话里一片鬼哭狼嚎,都在问自己这几年是不是瞎了眼。代言的品牌方连夜发解约声明,那场面,啧啧,血流成河啊。”

风暴的中心,凌修的公司乱成一团。

但他本人,却异常平静。

第二天上午十点,凌修工作室的官方账号,发布了一封简短的声明。

没有道歉,没有解释,只有几行字。

【即日起,凌修先生将无限期退出娱乐圈,专注个人生活。所有后续事宜,已交由律师团队处理。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。】

干脆利落,自断前程。

他坦然接受了这场审判,以及随之而来的一切代价。

《囚鸟》的后期制作基地,陈安在剪辑室门口找到了苏念。

“想不想喝一杯?”他问。

苏念摇了摇头。

陈安也不勉强,只是靠在墙上,看着她:“你还需要时间吗?”

苏念知道他问的是什么。她沉默片刻,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,轻声说:“陈导,谢谢你。但那座坟的土还没封严实,我现在没法往前看。”

她拒绝得坦荡,也拒绝得彻底。

三天后,苏念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。

是凌修。

他的声音疲惫沙哑,像是很久没睡过觉:“我在我们学校的图书馆,三楼C区,你以前最喜欢待的那个位置。我想见你最后一面。”

苏念挂了电话,在原地站了很久。

最终,她还是拿起了车钥匙。

有些事,必须亲手画上句号。

冬日的图书馆很安静,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。苏念走到那个靠窗的位置,凌修已经等在那里。

他瘦得厉害,穿着最普通的灰色卫衣,曾经的光芒万丈被彻底洗去,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、落魄的学长。

他面前的桌上,放着两样东西。

一样,是那座被他买回来的,廉价的文学奖奖杯。

另一样,是一份厚厚的文件夹。

“这个,还给你。”他把奖杯推到苏念面前。

苏念伸手接过,冰凉的金属触感,让她想起了那个拿到奖杯后,雀跃着跑去与他分享的、天真的自己。

“还有这个。”凌修又把那份文件夹推了过来,“是我名下所有音乐作品的版权收益,我已经让律师办了永久转让,以后都归你。”

那是一笔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巨额财富。

苏念只是看了一眼,就将文件夹推了回去。

凌修愣住了。

“凌修,”苏念平静地看着他,“我不需要你的补偿。”

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,像被雨水洗过的天空。

“我想要的,我自己已经全部拿回来了。”

她拿回了属于“回响”的荣耀,拿回了创作的自由,更拿回了那个不依附于任何人、完整的,名叫苏念的自我。

凌修的嘴唇颤抖着,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他看着眼前的女人,才终于明白,她要的从来不是他的钱,不是他的愧疚,甚至不是他的爱。

她要的,只是她自己。

“再见,凌修。”

苏念说完,抱着那座对她而言意义非凡的奖杯,转身离去,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,清脆,利落,没有半分留恋。

她没有回头。

一次都没有。

12.

一年后,柏林。

冬日的寒风也吹不散电影宫内狂热的空气。

《囚鸟》以黑马之姿,在全球斩获近十亿美元票房后,横扫了这座世界顶级电影殿堂的几乎所有技术奖项。

现在,全场的焦点都汇聚在最后两个最重要的奖项上。

“最佳原创剧本——《囚鸟》,回响!”

“最佳原创音乐——《囚鸟》,回响!”

当主持人的声音落下,聚光灯精准地找到了台下的同一个位置。

苏念站起身。

她穿了一袭简约的白色长裙,长发挽起,脖颈修长,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淡妆。没有过多的珠宝,她整个人就是最耀眼的光源。

她身旁的助理小李已经彻底失态,抱着旁边陈安导演的胳膊,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:“陈导!呜呜呜……念念姐拿奖了!我的年终奖!呜呜……”

陈安一脸嫌弃地想把自己的西装袖子拯救出来,但最终还是放弃了,任由他抹着眼泪。

苏念从容地走上台,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两座沉甸甸的奖杯,步伐稳健,没有丝毫颤抖。

三年前,她站在金曲奖后台最阴暗的角落,看着别人领走属于她的荣耀。

三年后,她站在世界之巅,亲手拿回一切。

紧接着,全场最大的悬念揭晓。

“最佳男主角——凌修,《囚鸟》!”

镜头扫向凌修的座位,那里空空如也。

台下响起一片惋惜的骚动。凭借那场献祭般的表演,凌修拿下了他曾梦寐以求的国际影帝,但他却放弃了来领奖的机会。

主持人经验丰富地圆了场,镜头重新给回了台上的苏念。

她走到话筒前,全场瞬间安静下来。

“谢谢柏林,谢谢陈安导演,谢谢孟佳小姐出色的表演,也谢谢剧组每一位工作人员。”

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,清晰地传遍全场,也通过直播信号,传遍了全世界。

“很多人问我,为什么要写《囚鸟》。”

苏念的目光看向镜头,眼神平静而通透。

“这篇故事,写给所有曾在黑暗里独自发声的‘回响’。”

“请相信,你的声音,哪怕再微弱,终有一天,会震耳欲聋。”

没有提及凌修一个字,却又句句都是回答。

……

地球的另一端,东南亚某国的偏远山区。

尘土飞扬的临时教室里,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的男人,正盘腿坐在地上,抱着一把木吉他,教一群皮肤黝黑的孩子唱着最简单的童谣。

他的手机架在一块砖头上,屏幕有些碎裂,正在直播着那场星光熠熠的颁奖礼。

当苏念说出最后那句话时,凌修的动作停住了。

他看着屏幕里那个光芒万丈的女人,看着她脸上释然而强大的笑容。

他笑了。

一滴泪从眼角滑落,迅速隐没在他满是胡茬的下巴里。

他关掉直播,拨动琴弦,对孩子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。

“来,我们继续。太阳下山,我们就回家……”

他找到了自己的赎罪之路,一条不需要任何人见证的,漫长的路。

颁奖礼结束,宾客散尽。

苏念抱着两座奖杯走出大门,冷冽的空气让她瞬间清醒。

一辆黑色的轿车旁,陈安正安静地等在那里。他没有上前,只是远远地看着她,然后,对她伸出了手。

一个无声的邀请。

苏念看着他,看了很久。

然后,她笑了。

不是客套,不是疏离,而是一个卸下了所有沉重过往后,发自内心的,明亮而温暖的微笑。

至于她有没有握住那只手,已经不重要了。

她最大的报复,不是毁掉他,而是让他亲眼见证,没有他,她可以光芒万丈。

她最终的胜利,是她不再需要从他那里获得任何回应。

她的回响,只为她自己而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