凤翎血_第18章

西郊梨花林在子时被月光浸成霜色，千树梨花如落雪压枝，谢危楼的机关轮椅碾过腐叶的声响，惊起栖在枝头的夜鸦。楚明凰踩着满地碎玉般的花瓣，看着前方轮椅上男子肩头落着的梨花瓣 —— 他竟未用机关震落，任由雪白沾染上墨色衣料。

“摄政王倒是好兴致。” 她驻足丈外，掌心的赤凰印记仍因方才的机关兽暴动而发烫，“选在这前朝皇室的‘双生林’见面，莫不是要告诉我，寒潭冰棺里的赤凰公主，是我的双生姐妹？”

谢危楼转身，轮椅扶手处的赤砂灯映出他眼底细碎的金芒：“楚姑娘果然聪慧。” 他抬手，半块梨花烙玉佩在指间流转，正是方才在玄机阁露出的信物，“二十四年前，你的生母苏穆与我的父王母后指腹为婚，赤凰与紫微的双生契约，早在娘胎里便定下了。”

楚明凰指尖微颤，想起冰棺女子耳后的朱砂痣，想起母亲遗留的鲁班锁上的赤凰纹。谢危楼拍了拍轮椅扶手，机关骤然展开，露出内侧刻着的星图 —— 正是寒潭地宫穹顶的 “赤凰紫微双星图”。

“当年九龙夺嫡，我的父皇将刚出生的我与赤凰公主调包，只为让真正的赤凰血脉隐于民间。” 他的声音低沉，指尖划过轮椅上的梨花烙，“而你，楚明凰，才是货真价实的赤凰之主，冰棺里的谢雨柔，不过是替你挡下蛊毒的替身。”

夜风掠过林梢，楚明凰忽然看见记忆碎片 —— 前世及笄礼上，谢危楼第一次出现时，轮椅碾过的地面曾浮现过相同的星图。她摸向后腰的梨花烙，发现与谢危楼的玉佩严丝合缝，那是出生时便有的胎记，也是双生契约的印记。

“所以，你接近我，是为了前朝复国？” 她握紧腰间的玉玺，赤砂在月光下泛着血光，“就像萧承稷利用楚明玥，柳氏利用巫蛊，你们都想借赤凰血脉谋权？”

谢危楼轻笑，轮椅突然滑至她面前，指尖掠过她掌心的印记。赤凰与紫微的光芒在静夜中交融，楚明凰眼前闪过无数画面：襁褓中的双生婴儿、寒潭地宫的三百工匠、还有前世地牢里，谢危楼替她挡住萧承稷剑锋的场景。

“谋权？” 他的拇指摩挲着她掌心的纹路，声音轻得像梨花落地，“我只是想告诉你，二十年前柳氏给你生母下的‘牵机蛊’，本是要断绝赤凰血脉，却阴差阳错激活了你的印记。而我 ——”

他掀开袖口，露出与她一模一样的赤凰印记，只是周围缠绕着紫微星芒：“自你重生那夜，九星连珠引动命盘，我的印记便开始灼烧。璇玑策上写得清楚，赤凰与紫微，要么同生，要么共死。”

楚明凰浑身一震，想起重生时掌心浮现印记的瞬间，想起每到子时，印记便会与谢危楼的方向共鸣。她忽然注意到谢危楼的轮椅扶手处，刻着极小的 “凰” 字，与她软甲上的赤凰纹如出一辙。

“那你为何放任萧承稷陷害楚家？” 她后退半步，却被谢危楼的轮椅机关锁住脚踝，“前世你看着我被剜目断指，这一世又屡次试探，难道真以为，我会相信一个手握屠刀的摄政王？”

谢危楼的指尖骤然收紧，紫微星芒在眼中炸开：“因为只有让你彻底觉醒，才能打破‘双生血契’的诅咒！” 他掀开轮椅暗格，露出里面的《璇玑策》残页，“你以为柳氏的蛊毒、萧承稷的阴谋，都是偶然？那是我用二十年布的局，只为让你亲手撕开这腐朽王朝的面具。”

梨花突然纷扬，谢危楼的轮椅机关发出蜂鸣，十二道赤砂光刃在林间布成星阵。楚明凰这才惊觉，他们早已被柳氏的 “夜蛛团” 包围，蛛丝上的 “玄” 字咒文，正是国师用来追踪赤凰血脉的标记。

“动手。” 谢危楼轻抚琴弦，机关轮椅突然变形，露出底下的白虎机关核心。赤砂光刃应声斩落，夜蛛团的毒蛛在光刃中化作脓水，为首者的面具被斩落，露出眉心的 “谢” 字刺青 —— 竟是谢危楼的暗卫。

“他们是我安插在柳氏身边的死士。” 谢危楼看着楚明凰震惊的眼神，“每一道伤、每一次险，都是为了让你的赤凰血脉彻底觉醒。你以为，仅凭你一人，能在三个月内组建赤羽卫、取得前朝玉玺？”

楚明凰忽然想起燕七的机械义肢、断指的剜目银钩，那些恰好契合《天工秘录》的机关术，原来都是谢危楼暗中铺路。她掌心的印记与谢危楼的共鸣愈发强烈，竟在星阵中映出 “赤凰临世，紫微臣服” 的血字。

“所以，你才是幕后棋手。” 她握紧玉玺，赤砂在星阵中划出凤凰展翅的轨迹，“从重生那夜开始，你便知道我会回来，知道我要复仇，所以步步为营，将我推向凤主之位。”

谢危楼的轮椅突然跪下，他仰头望着她，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偏执：“是，我布下所有杀局，只为让你成为这天下最锋利的刀。但你可知，每次看你受伤，这具被机关撑着的残躯，比被千刀万剐还痛？”

梨花落在他发间，楚明凰看见他鬓角竟有一丝白发 —— 那是昨日机关兽自爆时，替她挡下冲击的代价。她忽然想起前世地牢，谢危楼最后一次出现时，轮椅上染着的血，原来从来都是为了她。

“谢危楼，你我之间，从来不是棋子与棋手。” 她伸手，掌心的赤凰印记贴上他腕间的紫微印记，星阵中浮现出前世今生的纠葛，“是赤凰与紫微的相杀相生，是你我血脉里刻着的，不死不休的羁绊。”

轮椅的机关突然发出长鸣，谢危楼的指尖扣入她掌心，两人的印记交融处，竟浮现出 “双生共命” 的血誓。远处传来赤羽卫的接应信号，楚明凰看着谢危楼，忽然轻笑：“明日金銮殿，我要你坐在轮椅上，看我如何用柳氏的蛊毒，揭开萧承稷的身世之谜。”

谢危楼凝视着她，忽然低笑出声，轮椅重新闭合机关，恢复成那架精致的墨色轮椅：“好，我便看着我的赤凰，如何在这金銮殿上，让所有欺她、负她、害她的人，血债血偿。”

梨花林的夜风渐歇，楚明凰转身离去，袖中玉玺与谢危楼的玉佩同时发烫。她知道，从今夜起，赤凰与紫微的命盘彻底交缠，那些被隐瞒的身世、被设计的杀局，都将在明日的金銮殿上，随着柳氏的蛊毒，一一揭晓。